【冰棠雪梨】孤鹤
【个人tag不妥删】
（一）
如果说赵小棠喜欢孔雪儿，那一定是假话。不过也不算讨厌就是了，没什么好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对，就只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普通的同事关系。
赵小棠是聪明而通透的人，只是不喜欢在人际关系上花太多心思。“麻烦。”她很清楚的表达过自己的意思，没什么野心，钢的一批不怕得罪人，赵小棠从来懒得理会那些勾心斗角，不温不火，不上不下，赵小棠也乐得如此。她本来打算一直这么下去的，但是那天，工作人员给了她一份资料：“这是你的队友。你不是正统舞蹈系毕业的吗？跟她搭个档去选秀，刷个脸熟，再回来演戏也好点儿。”
成吧，赵小棠白眼翻的旁若无人，无所谓的接过资料，打开。
孔雪儿，名字那一栏是这么写着的。她又看了看照片，那是一张很漂亮，但看上去就很麻烦的脸。
而赵小棠最讨厌麻烦了。
两人的初次见面有一种社会人心照不宣的礼貌和疏离。工作人员怕赵小棠一张臭脸吓到孔雪儿，就没敢让她们俩单独见面。但好像有第三方在也没好到哪儿去，工作人员看着推门进来有一瞬间僵硬的孔雪儿，又回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大爷坐姿一脸不耐烦的赵小棠，无奈地叹了口气。介绍完双方的名字，明知无用也还是公式化地嘱咐了要好好相处，工作人员走了出去。
之后就是让人尴尬的沉默。
但尴尬的其实只有孔雪儿一个人，赵小棠挑着嘴角笑得有些嘲讽。
“行了您，我也不多说废话了。我本来是演员，公司拉我是过来凑数的，我也不跟你争，我呢，就是一打酱油的，”她站了起来，晃悠着两条大长腿往外走：“啊对了，我是舞蹈系毕业的，你编舞的时候不用太在意我，要是有什么c位的part呢，你就往自己身上招呼不用留手哈。”
孔雪儿就那么乖乖的直直挺挺的站着，看上去想说什么，可她最终还是只是说了：“…嗯。”犹豫了一下，又低头小小的鞠了个躬，加了一句：“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
还挺有礼貌的，希望是个好同事。赵小棠也没回头，只是背对着孔雪儿挥了挥手，就走了出去。
她没看到孔雪儿熄灭的眸子。
之后赵小棠没怎么见过孔雪儿，但她即使不怎么刻意去听，孔雪儿的各种信息还是源源不断的进了她的耳朵。
比起信息，说是八卦更合适一点。
总的来说，就是男主一直换，但孔雪儿拿的一直是小三剧本。
“棠姐，真是辛苦你了哈哈哈哈，”别的练习生拍了拍赵小棠的肩膀，笑得一脸挪揄：“要跟一绿茶关一起俩月，你还不能揍她，怼也没法怼得彻底，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去一边儿去。”赵小棠没好气儿地拍开那人的手，那人也不恼，嘻嘻哈哈地走了。
但赵小棠确实挺烦躁的，传言中的孔雪儿，的确是那种赵小棠完全忍不了的性格。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赵小棠已经能预料到自己和孔雪儿去参赛后自己的结果：暴揍同公司艺人，惨遭退赛。
虽然理智尚存的赵小棠觉得自己应该会在那之前自己退赛。
“赵小棠，你是演员，演个塑料姐妹情你还演不了活该你失业。”赵小棠对自己说。但她赵小棠演戏是要钱的，没钱赵小棠可懒得去搞这个。所以非营业时间，她完全就不在意孔雪儿了，连关于她的话题都懒得插嘴，更别提去找她本人了。
（二）
可在一家公司，总是要见面的，比如这恰好合班的舞蹈课。
赵小棠的人缘在整个公司里都排得上号，往哪儿一坐都是人群的中心。而孔雪儿，只是坐在在角落里慢慢的喝着水，表情呆呆的也不知道是在看哪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赵小棠的视线越过人群，恰好看到孔雪儿。即使是在休息，她单薄的脊背也是挺着的，看上去似乎一直都绷着一口气，漂亮是漂亮，可看起来就累，赵小棠想到了自己以前陪朋友去宠物店里看到的刺猬，那刺猬好像是刚来，看起来很不安，一有脚步声就会竖起自己背上的刺，直到没有人了才肯展开。她看上去就像是被欺负的孩子，剩下的只有极高而无用的自尊心，那是没有杀伤力的，只能伤到自己的刺。她周围没有人，所有人都和她拉着距离，极有默契的避开了她。她有朋友吗？赵小棠回忆了一下，没有，以她广阔的交际面，她没有找到任何人可以和“孔雪儿的朋友”这一名词联系上的人。
一个都没有。
赵小棠突然有点儿不太舒服。
“棠姐，你站起来干嘛？”
赵小棠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孔雪儿的视线刚好投了过来，虽然那鹿一般的漂亮眼睛在与自己撞上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慌张的避开，但赵小棠还是确定孔雪儿注意到了这里。如果这么注意与自己无关的人群的话，说明这孩子……真的很孤独吧？
可这又管我赵小棠什么事儿呢，我又不是什么老妈子，麻烦。
赵小棠拍了拍手：“行了行了别聊了一天到晚的。起来了，赶紧开始吧？一人一支舞，录完了看效果。”
舞一支一支地跳了过去，很快就到了赵小棠。
赵小棠敛了笑容，笛声一起，她便是孤鸿。
孔雪儿就那么看着赵小棠，她对赵小棠是有印象的。那天她在卫生间里听着外面的人议论自己，明明空穴来风的事情却说得有模有样，正在她伤心委屈的时候，一个清冷有些低哑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八卦来八卦去的，八字儿没一撇儿的事儿说得跟真的一样，赶紧的走了要上课了。”那声音太好辨认了，是赵小棠。她像一只孤高绝伦的鹤，羽翼和眼底都不沾人间烟火，流言蜚语无法触及她一丝一毫。孔雪儿嘴挺笨的，她想不出来什么来形容赵小棠，她唯一能到的词就是，特别。
她是个特别的人。
孔雪儿轻轻地念叨着赵小棠的名字，不是京腔那种直接吞掉小那个字的熟稔念法，而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的念着。
赵小棠，赵小棠，赵小棠。
你是特别的人。
赵小棠即使连最后的ending都不做也博得了满堂彩，刚下了场就被相熟的人围着夸奖.。孔雪儿的眼神兜兜转转的追着她，却还是被人群挡在了外面。
赵小棠不会知道孔雪儿那一瞬间的失落。
因为几乎是最新来的，孔雪儿排在了最后。她选了一首很power的韩团歌。
在音乐响起的的一瞬间，孔雪儿就抓住了全场的视线。她身上那种让赵小棠感到别扭的可怜和脆弱一下子消失了，开始跳舞的那一刻，赵小棠看到了全新的孔雪儿，自信的，闪着光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是完美的，漂亮到让人屏息的孔雪儿。
赵小棠看着镜子里孔雪儿的眼睛，只觉得看到了水波倒映着的夏夜烟火，澄澈的闪烁着，让她微微失神。
而绿茶，不该有那样的干净的眼神的。
赵小棠有些怀疑她最初始的判断了。
当然，固执如赵小棠还是十分嘴硬的觉得孔雪儿一定是个麻烦的人并且对她还是没什么好感，但她不得不承认，孔雪儿，是值得一个舞台，甚至是值得一个c位的。
她比大多数人都值得。
一曲舞毕，在寂静中，只有孔雪儿的喘息声。
赵小棠率先鼓起了掌。
慢慢的，周围人都鼓起了掌。孔雪儿似乎有些吃惊，她在掌声中显得手足无措，最终她有些局促地冲大家鞠了个躬，就重新走回了角落。
赵小棠看得有些难受，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那光芒熄灭。
然后与那夏夜的烟火再无交集。
（三）
再次相遇是在深冬了。已经是深夜，赵小棠结束了训练，换回常服准备回家。靴子的声音哒哒的响在无人的长廊里，一直转到电梯门口，她和堪堪回头的孔雪儿视线对上了。
这时候再不打招呼有点儿刻意了，赵小棠点头问了个好，孔雪儿冲她笑了一下，就都移开了视线。
电梯来了，赵小棠先走了进去，习惯性的按着开门键等孔雪儿进来，然而孔雪儿只是站在原地，透过窗子看着楼下的某处，一脸的不安。
“你不走吗？”
“我……我先不走呢，小棠你先下去吧。”孔雪儿很难看地笑了一下，视线又转了回去。
“你在看什么？”赵小棠问。
“就是……我，现在，不太好下去……”孔雪儿支支吾吾的。
啊，麻烦死了，赵小棠啧了一声，走出了电梯，任由电梯门在身后关上。她一直到孔雪儿边儿上才停住脚步，扫视了一下楼下：“那男的谁？”
抓住了问题的本质之后，赵小棠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经过，楼下的渣男明明有女朋友了还来纠缠孔雪儿，孔雪儿已经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好几次了，那男的还跟聋了一样往上贴，甚至堵到公司来了。这一波了解下来，赵小棠也差不多明白之前那个小三的传闻是怎么来的了。
“我之前认识他的时候他一直说他单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孔雪儿怕赵小棠不信自己，甚至拿出手机微信指给赵小棠看：“你看！我很早以前就把他删了！但他还是老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小棠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长了张绿茶的脸，连绿茶百分之一的本事都没学到手，真是可怜了这张脸了，人间背锅侠。
“得了，”赵小棠重新按下了电梯键，直接拉着孔雪儿的手腕进了电梯：“他不走你难道要睡楼里吗？你要是真没做错事，那就没什么可怕的。”赵小棠摘了自己的帽子扣在孔雪儿头上，半是为了遮孔雪儿的脸半是看孔雪儿穿得太少，扣上去之后又用力往下拉了两下，压塌了孔雪儿好不容易卷蓬松了的头发，孔雪儿也不敢说话：“你就跟在我后面，我还真不信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孔雪儿把自己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碎发别到耳后，看着赵小棠那张随着电梯的下落逐渐进入战斗模式的拽脸，突然觉得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很有安全感。
赵小棠，身高172，加上个厚底儿的靴子往矮里算也有个176，外加上那种气场，拉着孔雪儿走出公司门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要去打架的。那个男的在公司门口徘徊，看到孔雪儿似乎就要走上来，但是被赵小棠镇得脚步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来：“雪儿……”
孔雪儿还没出声，赵小棠已经冷冷地开了口：“雪儿是你叫的吗？”
“我说人家都拒绝你了，你还贴上来，图什么？抖m吗？有点儿自知之明不行吗？你自己思考一下，你现在这算不算跟踪狂？是不是怎么着都能进变态的范畴？啊？好好一男的，长得也还行，能不能有点儿自尊自爱的？我可告诉你，这儿有监控，我今天也就不干什么了，我也不报警。要是再有下次，我就剪了监控的线然后揍你一顿。你也不去这泰洋川禾问问，谁不知道我赵小棠自由搏击练得好？”
说完，拉着孔雪儿扬长而去。
“小棠……你真练过自由搏击啊？”都走出一段路了，孔雪儿才怯怯地开了口。
“没有，我骗他的，”赵小棠在前面走得很快，也没回头：“你见过哪个舞蹈系毕业的练自由搏击了？太极还差不多。”
孔雪儿楞了一下，笑了起来。
赵小棠也笑。
赵小棠帮孔雪儿叫了辆出租，拍了车牌号，然后以司机也能听到的声音很大声的说：“雪儿，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孔雪儿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隔着玻璃对赵小棠挥手，带着点儿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可爱的摇头晃脑，直到车子前行赵小棠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才乖乖的坐了回去。
而赵小棠就站在原地，看着尾灯消失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然后转身向自己家走去。
洗完澡擦头发的时候，孔雪儿真的打了电话过来。赵小棠拿过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串电话号码，赵小棠没有存孔雪儿的手机号，尽管当时工作人员给的资料里包含这一项。这么看来，孔雪儿应该是存了自己的号码了。
“喂？”
“……小棠，我已经到家了。”听筒里传来了孔雪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但是很轻松。看来那个男的的事情真的很让她苦恼。
“到家了就行，赶紧睡觉吧。”赵小棠把手机放在边儿开了免提，去拿护肤品。
“……今天，真的谢谢你，”孔雪儿那边顿了一下：“你的帽子，我洗完之后会还给你的。”
赵小棠才想起来她的帽子，不过她也不着急，谁还没个五六顶帽子：“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还就行了，赶紧睡觉。”赶紧结束这通电话。
那边西西索索地响了一会儿，听筒里才传来了一句带着点儿软绵绵鼻音的温柔回复：
“晚安。”
赵小棠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才试探性的回复道：“晚安……？”
又是一会儿的静默，那边像是得到了满足，挂掉了电话。
赵小棠听着忙音，盯着手机界面上的通话结束，才伸手挂了电话。她想了想，又拿起手机，把号码存成了联系人。
“孔雪儿”她盯着这三个字，叹了口气，熄了屏，敷面膜去了。
屏幕的另一边，孔雪儿也在看着赵小棠的联系人信息。联系人的头像存的是赵小棠的定妆照，剑眉星目的，清冷好看。同公司的练习生曾经形容她，赵小棠，好好的一仙鹤，长得也好跳起舞来也好仙气儿满满的，就可惜了了不是个哑巴。一开口荤素不忌直来直往的简直吓人，完全破坏了原先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可孔雪儿觉得，能够堂堂正正，毫无顾忌的说话才是赵小棠的魅力。
孔雪儿在那张臭脸上发现了一道缝隙。
透过那道裂缝，她发现赵小棠不是什么坏人，甚至连个冷漠的人都不是。你如果肯真诚的对她，她会慢慢的融化掉。
孔雪儿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打开备忘录，在上面写道：
“今天，我可能要交到在泰洋川禾里第一个朋友了。”
屏幕倒影里的孔雪儿笑起来有闪烁的星子。
（四）
后来几节合班的声乐课上，孔雪儿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鼓励，在赵小棠身边明显的要死的转来转去，最后小心翼翼地来搭了话，小声地指出了赵小棠几处发声的问题，然后给出了建议。赵小棠全盘接受：“谢谢。”她笑着说，而孔雪儿听到这句话时，摆手转身快步走开的样子像只逃跑的兔子。
“诶棠姐，你说孔雪儿是不是喜欢你啊？”
赵小棠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
“也是哈，我们棠姐英俊潇洒，泰洋川禾第一直女扳手。”另外一个人笑着接口。
赵小棠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流言蜚语能扣到自己头上：“是我是长得好看，你们可都别爱上我，到时候我看一个渣一个。”
和别的练习生嬉笑了一会儿，平时和赵小棠玩儿的好的姑娘正了正脸色很认真地又开了口：“我说棠姐，你可得离孔雪儿远一点儿。这姑娘长的是还行，可渣得明明白白的。上次被她勾引的那个男的都找到公司楼下了，孔雪儿这面软心硬的主儿理都没理他，肯定是找了新欢了。”
这就跟开了个什么批斗大会一样，赵小棠感觉到有点儿厌烦了，但总归不至于撕破脸皮，所以也只是一直打哈哈，什么知道啦你就是想多啦怎么可能啊你这脑洞怎么不去当编剧之类的，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头至尾不肯说一句孔雪儿的坏话，直到下班，大家互相告别，离开休息室。
等到脚步声都消失了，隔壁的休息室的门无声的打开，走出来的是垂着眸子的孔雪儿。
她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最终朝着练舞室走去了。
孔雪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跳舞，她跳起舞来真的很好看，全身心的投入的话，就没有闲工夫去想那些让她烦心的事情了。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个方法也每次都有效。
除了今天。
赵小棠也会讨厌我吗，也觉得我是绿茶吗？
我是自作多情了吗？赵小棠也觉得要离我远一点儿吗？
也不是没有被人这么说过，一直以来孔雪儿都是被这样子说的。可是为什么只是对赵小棠也这么想这件事情稍作想象，就如此心痛呢？
她想到了赵小棠的脸，赵小棠的声音，赵小棠抓着自己手腕的时候上面传来的温度。
她想到赵小棠可能有一天会说：
“离我远一点。”
孔雪儿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她连忙停止动作，关了音乐，坐在地上。她手忙脚乱的想去擦眼泪，却又冷不丁想起今天自己的眼线笔和睫毛膏好像防水等级不是很够，只得狼狈地仰起头拼命对着眼睛扇风。
“孔雪儿，你在干什么。”
孔雪儿仰起头还没扇两下，赵小棠的脸就很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正上方，那种清冷出尘的样子即使被泪水模糊处理了也是那么独一无二。
孔雪儿扇着风的手戛然而止，把头低回来的速度猛到差点儿没闪到脖子。
“没什么……只是练舞累了。”孔雪儿努力眨了眨眼睛让眼泪垂直落在地板上，才小声回答说。
？
你在胡扯些什么？
你孔雪儿要是现在哭的原因是跳舞累了，那我赵小棠来这儿的原因就是想来试穿一下自己新买的洛丽塔再自觉自愿自发地来首恋爱循环。
可能吗这都？
赵小棠有点暴躁，她喜欢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这么藏着掖着的难道还指望我陪你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个八百回合再扭扭捏捏的把原因说出来吗？别了吧，这多麻烦啊。
但是……赵小棠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走到孔雪儿的斜前方盘腿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给。”
“谢，谢谢……”这一下子孔雪儿莫名其妙地哭得更厉害了，纸倒是接了过去，可连包装都不带开的只是抓在手里接着哭，看得赵小棠满脸问号。
“你怎么不拿出来用啊？”
“……我的，我的眼线，还有，睫毛膏，不防水……我擦的话，会花……花了，就不好看了……”
赵小棠：？
难道这就是女生吗？
“不是，这儿就我们俩人儿，我还能笑你还是怎么回事儿？”赵小棠匪夷所思。
“那也不行……”孔雪儿难得强硬的拒绝了，虽然软软的声音听上去一点儿都不强硬，只有满满当当的委屈。
行吧那就哭呗。赵小棠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以赵小棠的性格，她这时候应该会说，哎行吧那我先走了纸给你放这儿再见了您内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孔雪儿也是这么觉得的。但赵小棠就是盘腿坐在那里没看到有半点儿要走的意思。
这有点奇怪，孔雪儿也不敢哭了。
“哭完了？”赵小棠开口。
“嗯……”孔雪儿的声音弱了下去。
“成吧，”赵小棠很突然而把纸从孔雪儿手上拿了回来，开封，抽一张出来，打开，然后折成角：“抬头。”
“做什么？”孔雪儿不抬，语气却因为赵小棠刚刚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慌乱了起来。
“你不是怕擦花了眼线吗？我给你擦总行了吧。”赵小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烦躁：“抬头。”
孔雪儿不动，她不确定她现在是否好看，她不希望自己狼狈地出现在赵小棠面前。
“难道你要这么一脸泪痕地出去让公司所有人都看见吗？还是要一直低着头回去直到撞上电线杆？”
孔雪儿还是不抬头。
啧，麻烦死了。
赵小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直接伸手托着孔雪儿的下巴把她的头抬了起来，另一只手的纸巾就上去了，快到没有给孔雪儿反应的时间：“别动，要不然你就要瞎了。”语气炸得很，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孔雪儿下意识地与她对视了一眼，却被那微蹙着的剑眉下浮出些许担心的双眼惊到，只敢低下眸子看着赵小棠垂着的唇角。
“……我有没有看起来很狼狈？”孔雪儿小声说，哭完之后带着点儿鼻音听上去软的委委屈屈的。孔雪儿觉得自己哭起来一定很丑很丢人。
但赵小棠显然误解了孔雪儿的意思：“放心吧眼线没给你擦花……我挺小心的呢这要是都花了说明你内眼线笔太菜。”
我其实已经不是很在意眼线的问题了……孔雪儿想这么说，但她看着面前女孩子暴躁的臭脸没说出口，只是乖乖地把自己的小脑袋放在赵小棠手上。
等差不多擦干净了，赵小棠才反应过来：“啊，你现在也挺好看的，不用担心。”她收起纸巾，满意地拍了拍孔雪儿的脸颊，把孔雪儿都拍蒙了：“孔雪儿，你哭成啥鬼样子都比一般人好看。”
等一下，这也算是安慰吗？
赵小棠也会安慰别人吗？
“……你也会安慰别人啊……”
被这样子问的时候，赵小棠也楞住了。她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但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为什么自己在安慰别人，安慰的还是那个她觉得麻烦的孔雪儿。赵小棠的逻辑是，想不出来那就不想了呗，自己哪怕是胡说八道，难道有人敢杠我吗？没有吧？更何况是这个软乎乎的孔雪儿？
赵小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孔雪儿的印象已经由绿茶，到麻烦，到一般，最终到了带着点儿莫名其妙宠溺的软乎乎。
“害，也不算是安慰，我说的是事实，”赵小棠语气是有点儿嫌弃的，脸上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就……就怎么讲也算是在好看的行列里吧，美女哭也好看啊……再说了，勉强也算个朋友——”
话音未落，孔雪儿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
“欸！你！什么情况啊这！”这次手忙脚乱的人成了赵小棠，她真的快疯了这姑娘怎么跟水龙头一样稀里哗啦的：“不是说不哭了吗你这什么玩意儿啊这！”
“我以为！你会！讨厌我！”孔雪儿这次是真的没考虑形象的问题了，哭的眼睛鼻尖都红了，像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
“不是！我干嘛讨厌你啊？你也没扯我头发没招我没惹我的……欸别哭了大小姐我的妈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我赵小棠无辜风评被害……”
孔雪儿哭的自暴自弃，讲话都断断续续的：“我以为你听她们讲……我以为你也讨厌我了！”
“不是——妈耶祖宗，你就因为这哭啊？”如果投降能让孔雪儿不哭的话现在赵小棠就表演美女投降，但孔雪儿现在哭的这个强度赵小棠很怀疑她能不能看清楚自己：“没讨厌没讨厌，祖宗您能不能不要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哭成这德行啊妈耶——”
孔雪儿可能哭得也是不太清醒了，导致赵小棠的臭脸完全失去了杀伤力。她直接趴在赵小棠肩上继续稀里哗啦，而知名讨厌皮肤接触的臭脸王子全身一僵，罕见地情商上线没甩开她，举在半空的双手，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孔雪儿颤抖的脊背。
赵小棠仰天长叹，我赵小棠终究是输了。
孔雪儿委屈积攒的挺久的了，这次找到了突破口，扒着赵小棠的肩膀以吓人的量级哭了十五分钟，湿了赵小棠的衬衫，而赵小棠几乎要担心她脱水，下了把子力气连哄带骗帯逗乐的总算是把人哄好了。
而孔雪儿哭累了，就只是闭着眼睛靠在赵小棠肩膀上，抽抽搭搭地休息。赵小棠轻轻地揽着孔雪儿，有一下没一下安慰地拍着。
“喂，雪儿啊，”赵小棠也感觉到了同等的筋疲力竭：“你被别人讨厌也没见哭成这样啊……”
“……”在赵小棠以为孔雪儿没听见的时候，孔雪儿开口了：“……小棠是不一样的。”
“小棠帮了我，没有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公正的人。”
“所以……想和你成为朋友，不想被你讨厌。”
“孔雪儿，”赵小棠说话依然是直得让人害怕：“你是不是真的就没什么朋友？”
孔雪儿僵了一下，才蹭着点了点头，毛茸茸的发顶弄得赵小棠耳朵痒痒的。
话都问到这儿了没点儿表示那也是白目到一定境界了，赵小棠全然没想到这根本是自己引过来的话题。她叹了口气：
“现在你有朋友了，我，成吗？”
（五）
孔雪儿的处境从赵小棠主动走到她身边坐下的那一天就变好了，赵小棠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孔雪儿那边，流言蜚语也就变少了。练习生包括老师震惊的看着孔雪儿和赵小棠的距离逐渐拉近，甚至到最后孔雪儿抱着赵小棠胳膊她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没睡醒？”一个练习生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要么是我们集体做梦，”另外一个练习生也是一脸震惊：“要么就是棠姐让人调包了。”
赵小棠突然开始期待之后的青你了，她想亲眼看着这个应该发光的女孩子最终出道的样子。
“小棠……我们要一起出道哦……”
“嗯……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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